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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42章 最後的命局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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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些事的確是匪夷所思的,可抽絲剝繭過後剩下的確實只有殘酷。皇帝是抵死都不想到,原來問題不是出在野心,而是那所謂的齊攸王根本不是原來的皇弟,是另有其人。

“當年的沐國公一案,逃出沐國公的副將一名,去年的時候又被假蕭容殺了。不過臨死前,那副將告訴了我們真相,也讓我們更清楚這假蕭容的真面目。皇上還不知道吧,當日的無極宮之禍的幕後之人就是這位假蕭容。”趙無憂笑靨涼薄,“底下有一人,名曰趙無極。”

皇帝滿嘴的鮮血,已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麽。

“趙嵩當日是想救了這趙無極,畢竟這趙無極是趙家真正的骨血,是他趙嵩唯一的兒子。”趙無憂嗤冷,“不過他失算了,他讓這十多年來飽受痛苦,我便讓他嘗一嘗喪子之痛。總歸是一報還一報,誰都別放過誰便是了!”

“趙嵩!”皇帝忽然笑了,“你們都把朕當成傻子!”

“皇上這話錯了,咱們可沒把皇上當成傻子,是皇上壓根就沒有攙和在其中。天塌了還有丞相府還有齊攸王府,皇上何時擔心過?”趙無憂笑得涼涼的,“皇上只知道修仙問道,你怎麽知道兵臨城下是怎樣的慘烈,你更不知道當日金陵城破是因為什麽?”

“罷了,跟你說這些也沒什麽用,皇上還是好好休息吧!”趙無憂行了禮,“微臣告退!”

皇帝咳嗽著,“趙無憂,你把話說清楚!說清楚!”

“皇上還能繼續聽下去嗎?還有勇氣繼續聽?”趙無憂笑問。

皇帝瞪著她,“說!”

“皇上這皇位本來就名不符實,先帝是真當留有遺詔,把皇位傳給了齊攸王蕭容。可當時蕭容要美人不要天下,是以並不接受這皇位。趙嵩也知道這件事,所以他鬥膽模仿了先帝的筆跡,重新寫了一道遺詔。”趙無憂深吸一口氣,“所以那一次的錦盒之爭,是確有其事。”

“錦盒是從齊攸王府拿出來的,摩耶一直在找這東西,不過很可惜他一直沒能找到。皇上還記得齊攸王府的明鏡樓吧?聽說這裏頭住著一個女人,可齊攸王一直不敢讓她出來,知道為什麽嗎?那女子是巫族之人,來自提蘭國。”

“所以那一次齊攸王出兵提蘭,本就沒打算要滅了提蘭。就因為他這份心思。是以被摩耶殺而代之。摩耶假冒齊攸王,徹底的毀了提蘭。可惜他棋差一招,沒想到明鏡樓裏的人早就得了音訊,帶著孩子消失在所有人的視線裏。”

“前不久,微臣不才,堪堪拿到了那一道先帝遺詔。”趙無憂勾唇淺笑,“所以……微臣會替皇上物歸原主,請皇上不必再掛念。您修仙問道了這麽多年,想來也不在乎這皇位是誰來坐,微臣就做個主,替您處置了這些凡塵俗世,免得誤了皇上的成仙大業。”

皇帝趴在床邊上,大口大口的吐著血,他顫顫巍巍的伸出手,想要抓住趙無憂。

可趙無憂哪裏會理他,轉身便走出了寢殿。

皇帝在身後喊得歇斯底裏,可也始終只是絕望的聲音罷了!趙無憂不在乎,權當聽不見。寢殿的大門一旦合上,誰知道裏頭發生過什麽事呢?

後宮裏的那些女子都開始哀哀戚戚的哭著,大概是哭著此生還未能承蒙恩寵,就要草草的了此殘生,把這一生的大好年華都耗費在這寂寂無聲的冷宮裏。

趙無憂輕嘆一聲,站在院子裏望著四下高聳的宮墻。

紅墻朱漆琉璃瓦,雕欄玉柱金銀樓。

好一座人間煉獄!

走出永壽宮大門的時候,趙無憂長長吐出一口氣,竟帶著幾分如釋重負,該說的都說清楚了,接下來該了結的也該了結了。

“你沒事吧?”溫故低低的問。

趙無憂搖搖頭,還能有什麽事呢?最差的結果已經可以預見,總歸是盡力而為便是。

回到自己的丞相府。趙無憂在梨園裏站了很久,回憶起過往的點點滴滴,如今想來竟都成了過去。娘沒了,趙無極死了,雲箏也沒了。

然後一個個的,都漸漸的失去了最初的模樣。

她一直站到了日落時分,等來的是焦灼無比的方鸞。看到錦衣衛指揮使的出現,趙無憂心裏已經猜到了這其中的意思。

方鸞行了禮,音色微顫道,“公子,皇上快不行了。”

趙無憂苦笑,“進宮吧!”

離開皇宮的時候,皇帝已經開始大口大口的吐血,這會還能活著還能有一口氣,也算是他這些年修仙問道的福報了。

永壽宮外頭已經跪著大批的太監和宮娥。剩下的便是進不得殿宇的妃嬪們,為首的是傅玉穎這個玉妃娘娘。她站在那裏,焦灼的望著趙無憂腳步匆匆的趕來。

當即迎了上去,傅玉穎面色微白,“皇上他……”

“進去吧!”趙無憂道。

傅玉穎心頭一窒,便隨著趙無憂進了永壽宮,其他的人還留在外頭。

推開寢殿的門,一屋子的血腥氣濃郁不散。皇帝吐了太多血,這會就剩下一口氣,臉色白得嚇人,睜著一雙死活閉不上的眼睛,直勾勾的盯著床頂。

“皇上?”傅玉穎低低的喊了一聲。

皇帝的眼珠子轉動了一下,他張了張嘴似乎是想說點什麽。小德子俯身靠近,卻也聽不太清楚皇帝到底在說什麽。

傅玉穎坐在了床邊上,輕輕握住了皇帝冰冷的手,“皇上,您想說的是不是保護好太子殿下?”

趙無憂朝著小德子使了個眼色,小德子便會意的退了出去,與方鸞一道和眾位太醫守在外頭。寢殿的門,仍是緊閉著。

“皇上放心,太子殿下是王昭儀最後的根,她臨死前托付於臣妾,臣妾自然得盡心竭力的照顧著。”傅玉穎淡淡的笑著,一如既往的溫婉如玉。

皇帝死死盯著眼前的傅玉穎,他從不知道這個看似溫婉最得他心意的愛妃,竟然……竟然也還是披著羊皮的豺狼。

“皇上是覺得很奇怪,我的孩子去哪是嗎?”傅玉穎輕嘆一聲,“早前臣妾跟夏季蘭一樣都是假孕爭寵,不過後來臣妾是真的有了身孕,但……並非是皇上的骨血。皇上,對不住了。”

皇帝掙紮著想要起身,一雙眼珠子都快要瞪出眼眶來。

“皇上放心,微臣不會對太子殿下怎樣,那畢竟是個孩子。”趙無憂道,“微臣要做的只是物歸原主罷了!微臣答應過您,這天下還是你蕭家的。”

皇帝看著傅玉穎,然後看著趙無憂。

傅玉穎笑了笑,“臣妾本名傅寧,並非傅玉穎。我父親昔日乃是朝廷的從三品廷尉,名叫傅沖。承德九年,我父被東廠構陷通敵叛國,謀逆犯上。東廠秉筆太監穆百裏引先帝書儒一案,將我傅家連誅十族。臣妾是為了覆仇也是為了生存,才會攀附趙家入宮伺候皇上左右。”

皇帝也著實是憋屈,還以為見著傅玉穎之後,能燃起一絲希望,卻沒想到就連自己的枕邊人,也是被趙無憂算計的。

這皇位這天下落在趙無憂手中,他也算是心服口服了。左不過他不甘心,趙無憂不過是個弱女子,為什麽……為什麽能走到今日這一步?

他天生的皇命之人,卻輸給了一個女人?

皇帝睜著一雙眼睛,死死揪著被褥,死死瞪著趙無憂,有多少怨恨都化作最後那一口氣匍出了胸腔。然後,便沒了然後。

傅玉穎坐在床邊,笑意漸消,她?木的望著那個閉不上眼睛的帝王。這一幕讓人覺得悲涼,高高在上又如何,成日的修仙問道,最後連自己都保不住,真是可笑。

“出去吧!”趙無憂長長吐出一口氣。

看著傅玉穎親手合上了皇帝的雙眼,“皇上雖然待臣妾不薄,可終究也是誤了臣妾的一生,咱們這筆賬這輩子都算不清的。黃泉路上,想來諸多姐妹都會等著您!皇後娘娘,王昭儀,夏瓊芝,夏季蘭……她們都在等著這一日!”

傅玉穎徐徐起身,站起來的時候,她踉蹌了一下,所幸被趙無憂快速攙住。

“多謝!”傅玉穎行了禮。

趙無憂走在了前面,傅玉穎面色蒼白的跟在後面。

走到外頭,傅玉穎一聲哭喊,“皇上……駕崩!”

萬籟俱寂之後。爆發了一場歇斯底裏的哀嚎比賽,那些女子更是哭得肝腸寸斷。不是哭皇帝死了,畢竟有些女子連皇帝的面兒都沒見著。

只不過這入了宮的女子,除非在皇帝生前被遣送離宮,否則……這輩子都只能孤獨終老,虛耗這一場青春年華。

有子嗣的還好一些,好歹能做個太妃,其他的……

奉天承運皇帝詔曰……可這正大光明殿的牌匾後面,取出來的遺詔卻是先帝立下的那一道。上頭蓋著先帝的璽印,聲明是要讓齊攸王蕭容繼承皇位。

這朝堂上內閣中,曾經侍奉先帝的老臣為數不少,這字跡這口吻還有這上頭的印記,可謂是再清楚不過。當初先帝駕崩立當今聖上為君的時候,他們這些人也都有過質疑,但有趙嵩和齊攸王一力擔保。所以這事也就壓了下來,最後沒人敢再多說什麽。

時隔這麽多年,如今先帝早就只剩下一副屍骸,而當今聖上也駕崩了,這道遺詔卻在此刻出現,著實驚了滿堂文武。誰也不知道這事兒該怎麽辦?

一個個都有些手足無措,這可是先帝的遺詔,如今遺詔現世,是否意味著當初皇帝繼位,其實是名不正言不順呢?這道遺詔跟皇帝繼位遺詔比起來,似乎更具備說服力。

更讓人沒有想到的是,玉妃娘娘傅玉穎,抱著太子殿下蕭熾緩緩步上了金鑾殿。

喧鬧的金鑾殿上,頃刻間鴉雀無聲。

女要俏,一身孝。

傅玉穎面色蒼白,容色哀戚,她抱著太子一步步的走上了龍椅。到了上頭,她轉身望著底下的文武百官,音色沙啞,“皇上駕崩,本宮心傷不已,可國不可一日無主,天下不能亂,社稷不能忘。是以本宮鬥膽抱著太子殿下,來了這金鑾殿跟諸位大人詳說。”

“太子年幼,本宮又是一介女流之輩,當不起朝廷大任。本宮知道諸位大人如今對這先帝遺詔起了疑心,是以本宮不得不說清楚,免得諸位大人覺得本宮心中有私。太子殿下是本宮親生,也是皇上唯一的子嗣,若不是萬般無奈,本宮也不願意放著好好的太後不做,把位置讓給旁人。”

“本宮知道,自己能力淺薄,若是——若是在天下人眼裏落個牝雞司晨的罵名,本宮是萬萬不願的。昔年大漢,前有呂後,後有竇氏,本宮不敢讓這副薄軀在史官筆下落得遺臭萬年的下場。望諸位能體諒本宮與太子的一片苦心,本宮只想帶著太子殿下,好好的成長,做個守城之主便罷!”

底下文武悉數跪地,高呼娘娘千歲,高呼太子殿下千歲。

趙無憂手執遺詔,一身素縞。她身為一朝丞相。這個時候也該站出來說幾句了。

單手托著遺詔,瞧一眼文武眾人,趙無憂輕嘆一聲道,“那一次得錦盒者得天下事件,皇上已經拿到了錦盒,所以皇上生前便知道了這遺詔的事情。皇上念及太子年幼,所以想了很久才會把這道遺詔放在這匾額後面,昭告世人。”

這麽一說,似乎並無錯漏之處。

文武百官跪在那裏沒有吭聲,只是有些許交頭接耳。

“本相也知道,拿著這道遺詔其實不足以服眾,想來諸位都知道早前皇上繼位的時候,手中並沒有先帝留下的兵符。”趙無憂笑得涼薄,她拿著遺詔一步一頓的朝著傅玉穎母子走去。

這的確是事實!

趙無憂拂袖轉身,面對著底下的文武百官。那似笑非笑的模樣,還真是讓人打心裏發怵。丞相大人這一笑,足以教人心驚膽戰。

“這道聖旨的真偽,想必大家都渴望知道。本相也不多說廢話,誰拿得出這兵符,大家就可以認同他對嗎?”趙無憂笑得涼薄。

底下有人說,這齊攸王乃是亂臣賊子,不配擔此重任。這的確是事實,如今的蕭容還在四處奔逃,就跟喪家犬一般被人人追打追殺。

趙無憂點點頭,“所以本相得先為大家釋疑,再來告訴大家一個真相。”她微微繃直了身子,“請鳳陽郡主進來吧!”

音落,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殿門外頭,讓一個女子上殿作甚?

沐瑤是天不怕地不怕的。這世上她就怕沈言一個,是以……大搖大擺的便進來了。沐瑤走到了殿內,長長吐出一口氣,朝著諸位大人抱拳,“我是鳳陽郡主沐瑤,說起來也是這位丞相大人的發妻,但是我今兒來不是給相爺助威的,我來是求相爺幫沐國公伸冤!”

語罷,沐瑤撲通就跪了下來,“沐國公是我的舅舅,我過繼給了沐家,也算是我的養父。可當年的邊關刺殺卻疑點重重,說什麽是被人行刺,哪知道是有人的蓄意而為。”

眾人嘩然。

“蕭容!或者說是戴著齊攸王皮面的惡人,為了榮華富貴。為了一己之私殺了真正的齊攸王,取而代之出現在大鄴的朝堂之上。我舅舅發現了這個秘密,他便借口我舅舅遇襲,殺了我的舅舅沐國公。可他沒想到,我舅舅的副將還活著。”沐瑤咬牙切齒,“副將姚遲,拼死逃出生天。”

“姚遲來到京城,本欲拆穿那惡人的真面目,還齊攸王和沐國公一個真相大白。可沒想到,這惡人先下手為強,利用無極宮的勢力殺了姚遲。姚遲臨死前告訴我們,這蕭容根本不是本人,而是來自邊關的惡徒。我一直苦苦守著,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手刃仇敵,為我舅舅討回一個公道!”

一番話語擲地有聲。卻是一石驚起千層浪。

誰都沒想到,原來這中間還有這麽一層關系。

“這蕭容本名叫摩耶,他不是我大鄴之人,乃是異族。潛伏在大鄴朝廷已久,為的就是竊取朝綱,用心不良,居心狠毒。”趙無憂補充道,“本相已經調查清楚,此人早前跟金陵城外的諸軍有所勾結,企圖吞並我大鄴的江山,後來因為利益不能均等,才會有了那堅壁不出的一幕。”

“摩耶此人為禍朝堂十數載,實在是罪無可恕,罄竹難書。本相會為真正的齊攸王和沐國公討回一個公道,絕不叫這一場十多年前的冤案,沈冤莫白。”

沐瑤行禮,“多謝相爺!”

人群中有徐明緩緩走出,雙手托著那一方印鑒,緩步走過眾人跟前,緩步走到殿中央。他不緊不慢的躬身在那兒,“丞相大人,下官這兒有一樣東西,不知您是否能認得?若您認不出來,可讓諸位大人也都來認一認。”

趙無憂當然知道這是什麽東西,緩步走下來拿了印鑒在手。然後她高高的舉起了這東西,“諸位大人認得這是什麽東西嗎?”

還能是什麽?是先帝遺落的虎符。

方才眾人都說了,皇帝繼位的時候缺的就是這個東西。

這接二連三的事兒,惹得文武百官暈頭轉向。蕭容不是真的蕭容,沐國公當年也是受此連累,然後皇帝也不是真的皇帝,畢竟先帝的遺詔上寫著,許齊攸王蕭容承皇帝位。

於是乎,所有人都一臉懵逼。

懵逼的聽著徐明訴說著明鏡樓裏的故事,然後在趙無憂的三言兩語引導下,一個個都開始相信徐明就是齊攸王蕭容的兒子。明鏡樓裏的故事,十多年前老一輩的朝臣都是聽說過的,是以故事重提也沒什麽大驚小怪的。

溫故一直在外頭等著,等得心裏發慌,等得心裏焦灼。他不知道所謂的真相能否讓群臣信服?這金鑾殿外白綾翻飛,看著何其蕭瑟涼薄。

事情總歸是有個落處的,只要處置了這些,外頭的那些事就不是什麽要緊的。聽說東廠已經發現了蕭容的落腳之處,聽說已經開始行動。

只要這裏告一段落,宮門外就是海闊天空。

方鸞瞧著溫故這般模樣,竟是無奈的笑了。“溫大夫何必如此緊張,公子聰慧,何況這會還有太妃和太子殿下在,縱然不能服眾也不會有人敢拿公子怎樣的。”

“你不懂!”溫故輕嘆。

他不在乎趙無憂做什麽官,是不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,他只在乎自己的女兒能不能達成所願,能不能全身而退離開這紛紛擾擾的朝廷之爭。

方鸞點點頭,“我是不太懂,公子的心思著實不好猜測。如今最好的法子其實是扶持太子殿下登基,以後的事則可以慢慢的籠絡,慢慢的就能取而代之。昔年曹丕不就是這樣嗎?少主年幼,自然是可以廢而代之的。”

“她是有些著急了。”溫故道,“所以才會冒險。”

“但是想要說服眾人,還是有些困難的。”方鸞道,“裏頭有不少老頑固,恐怕不會服氣的。”

溫故頷首,“她知道,都知道。可這人呢,總歸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。她冒險也不是一次兩次了,多少事明知不可為而為之,走得何其風險。”

方鸞輕笑,“就因為這樣,我是真心服了公子。可我沒想到,最後那個不稀罕榮華富貴,一心只向往山水的人,還是公子。”

聞言,溫故無奈的笑著,“人各有志,她志不在此。”

若她真的有心朝政,來日便是當個九五之尊又如何?可她不願,不願被這四四方方的城墻困住一生,她去意已決,不願再棧戀這朝堂上的一兵一權。

朝臣們被趙無憂和徐明忽悠得一楞一楞的,但也沒有全部都應承下來,是以這登基之事還是得拖一拖,至於究竟還差了哪一步,外頭的人都不知情。

現在得把皇帝的身後事給辦了,好在每個皇帝登基伊始就會開始修建陵墓,如今只需要稍稍整憩一番便是。皇帝的屍身還躺在永壽宮裏,這個修仙問道了一輩子的帝王,這一次總是可以上天入地了。

皇帝死去的那天夜裏,三清宮起了一把火。

有人說,看到虛道長駕鶴西去,在火海裏消失不見了。也有人說那天夜裏聽到了虛道長與皇帝的談話聲,說什麽:不如歸去。不如歸去……

說什麽的都有,沒人在火海裏發現虛道長的屍身,也沒有找到有關於虛道長的去處。這來去無蹤的道人,就這樣消失在了宮闈裏,成了繼皇帝暴斃之謎的又一大宮闈謎題。

回到丞相府的趙無憂始終一言不發,她站在那梨樹下,一襲白衣勝雪。

“你在想什麽?”溫故擔慮的望著她。

趙無憂瞧著那郁郁蔥蔥的梨樹葉子,“我一輩子都在拿自己的性命冒險,這一次也不會例外。我給了群臣兩日的時間,也就是說在這兩天之內,我將實踐所有的真相。如果我做不到,那這京城就又要陷入兵戈之爭了。爹,我不想再開戰了,他當日就是因為開戰才回不來的。”

“爹,自從遇見他遇見了你們,自從有了小思睿,我變得貪生怕死,可我也能為了你們毫不懼死。江山不可一日無主,國不可一日無君,所以這道遺詔必須盡快的……”

她頓了頓,低頭一聲輕嘆,“罷了,不說也罷,說多了爹也得跟著操心。”

溫故豈能不擔心,“這一次,你又要冒什麽風險?”

“除非東廠能拿下蕭容,否則……”趙無憂含笑望著他,微微轉動了手中的佛珠。她的這份焦灼與忍耐,沒有多少人能懂。可惜他不在,他若在必定懂。

溫故張了張嘴。到了嘴邊的話又給生生的咽了下去。她不願說太多,他再問也沒什麽用。是以這個時候,還是讓她自己一個人靜一靜吧!

拍了拍閨女的肩膀,溫故道,“不管你要做什麽,都別丟下爹一個,爹永遠都支持著你。你是生是死都好,要冒險也得把爹給帶上。咱們父女,再也別分開了,我找你和你娘找了快二十年,可不想再來一個二十年。爹怕自己沒有這個命,再顛沛流離二十年。”

趙無憂笑了笑,眼睛微紅,淡淡道一句,“好!”

京城內慟哭縞素,皇帝駕崩,滿目都是白綢翻飛。

京城外頭,蕭容猶如喪家之犬,已經被東廠追到了窮途末路。他猶如困獸一般,除了僅剩下的北疆殘部,已經再也沒有任何可使喚的鷹犬。

到了這一步,他算是徹底的輸了。

夜裏火光明亮,他癡癡的坐在火堆旁,剩下的數名隨扈在戒備,一個去拾柴火,一個去找吃的。他所有的人都在這裏了,所以那一句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已經不再適合他。

他已經過了東山再起的年紀,到了一敗塗地的邊緣。現在除了這條命,便只有這懷裏的一張王牌了。而這張王牌還不知道能用到什麽時候,趙無憂對誰都無情。那對於這個孩子呢?

若她真當把心一橫,恐怕……

篝火嗶嗶啵啵的響著,不時的炸出一串串火花。

他想著,自己何曾這樣狼狽過。這一切都歸功於這一對母女,先是慕容,後有趙無憂,他這輩子就輸給這兩個女人。偏偏第一次險些性命不保,然後被蠱毒折磨了十多年。這一次,趙無憂直接斷了他的根基,讓他徹底翻不了身。

小思睿被放在蕭容的身邊,睡得很安穩。這個孩子果真是個奇人,不管在哪都能吃好喝好,除非真的餓得慌,否則比尋常的孩子更容易帶著。

如果這還是在巫族,恐怕小丫頭該是下一任神女吧!

驀地。有急促的腳步聲跑來,蕭容快速把孩子抱在懷中。是自己的一名隨扈回來了,那人顯得有些急促,“爺,有人靠近。”

蕭容望著懷裏還在熟睡的孩子,猜測大概來的人不少,當即起身,“撤!”

所有人護著蕭容,當即用沙石頭撲滅了篝火,然後快速撤離原地。然則還沒離開多遠,便有東廠的人快速將他們包圍其中。

蕭容已經是強弩之末,東廠的人緊追不舍,他也早就料到自己有此一劫。所幸這一次來追他的並不是沈言,否則他的日子就更不好過了。

沈言追錯了方向,在三岔路口朝另一邊去了。如今東廠的人放出了消息。沈言很快就會調轉頭回來,到時候蕭容再想跑可就沒那麽容易了。

紛亂的時局之中,一陣廝殺。

蕭容帶著孩子,東廠的人不敢動孩子,算是投鼠忌器。他飛身而起,帶著一名隨扈殺出一條血路。體內的蠱毒在蠢蠢欲動,好在他自身內力渾厚,對付這些東廠探子,還是綽綽有餘的。

噠噠的馬蹄聲,伴隨著來自大漠的風塵仆仆與歸心似箭。

漆黑的夜裏,有鷹隼翺翔天際的聲音響起。

穆百裏仰頭,駭然瞇起危險的眸子。下一刻,他用力急踩馬鐙,身子如離弦之箭,快速飛身半空擒住了這鷹隼。鷹隼撲騰著翅膀卻也無可奈何,任憑穆百裏解開鷹隼腳上的信件。

上頭畫著方位,竟寫著孩子在蕭容手中。

一想起孩子,穆百裏的眉心駭然蹙起,蕭容的孩子?且不管這孩子是誰的,蕭容此人不除,趙無憂永無寧日。自己這一身的傷,還有陸國安的債,都得從蕭容身上討回來。

思及此處,穆百裏將信件放回鷹隼腳踝,當即放飛了鷹隼,策馬直奔方位而去。等著他趕到那兒的時候,蕭容已經不知所蹤,只留下這些死士攔著東廠的人。

竣冷的眸微微瞇起危險的弧度,穆百裏飛身而起,伸手便捏斷了其中一人的脖頸,揮袖便震飛了另一人,將那人狠狠的甩出去。

他一招之內便解決了兩個,東廠的人一擁而上,便將剩下的徹底解決。

誰都沒想到,這千歲爺竟然還活著,更沒想到會出現在這裏,出現在此刻。

說時遲那時快,所有人都伏跪在地,高呼千歲。

穆百裏冷了眉目,“蕭容何在?”

“朝前頭跑了!”底下人應聲。

穆百裏飛身落在馬背上,“去通知沈千戶,另外……就當不曾見過本座,誰敢說漏了嘴,本座就擰斷誰的脖子!”

“是!”一片應和,他已策馬飛奔。

他原本想著。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好好的抱一抱趙無憂,可如今看來,回城之前他得先染點血。

明天見!!!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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